既见君子,胡云不喜 2
从丞相府出来,明轩坐在马车上显然非常郁闷。
刚刚在丞相府,史君子的话胖胖都一一听从。从小到大,似乎一直如此。
明明自己才是那个经常陪伴他玩闹的人,为什么他的眼里向来只有史君子?
明轩苦笑一下,掀起车帘看着纷扬的大雪,对外面驾车的明深道,“待会回去得多准备几个手炉带上,还有棉被。”
明轩想了想,又道,“明深,你还是把所有准备的东西都多带一份吧。”
“是。”明深应了话,便继续赶路了。
他知道自家小王爷今晚不高兴,他自然也不废话。他也知道自家小王爷一直对六皇子情谊深重,可惜六皇子却不知道。
自家小王爷替六皇子做了那么多,可是自家小王爷又得到了什么?
明深忽然觉得,自家小王爷实在太惨了。
即便赢得灯王,六皇子还是不屑一顾。即便替六皇子想到了所有,安排了所有,最后六皇子也只需四公子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顺从听话了。
明深忽然叹了口气,替自家小王爷不值。可是,想到四公子的风华无双,其实倒也可以理解六皇子。
虽说自家小王爷也是俊逸不凡,可是跟四公子却还是有所差距的。
在临安城,谁都知道一句话:陌上人如玉,君子史无双。
明深没有多说什么,一路无话驾车回到了王府。
明轩一下马车,管家便迎了上去,说道,“小王爷总算是回来了,王爷在书房等了你很久。”
明轩点点头应下话,什么也没说就直接往书房走去了。
沿着走廊,一路挂满了大红宫灯,宫灯是莲荷造型,是娘亲最喜欢的。
明轩看着那些宫灯,一下子出神了,想起以前娘亲在的时候,她总是喜欢晚上看着这些宫灯。
娘亲似乎还会说些有趣的故事,只是现在都想不起来了。
梆梆梆……
外面响起了打更的梆声,子时刚过。
子时过,元宵也算正式过完了吧!
别人的元宵似乎都是开开心心,而明府却是不过元宵节的。因为王爷夫人就是在元宵节那天殁逝的,自此之后,明府再没有过元宵节了。
明轩在走廊上愣了许久,直到明深过来提醒,然后两人才又往书房去了。
雪一直在下,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,明王爷看着窗外的飘雪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回忆。
扣扣扣……
敲门声响起,明王爷从回忆中回神过来,说道,“进来吧。”
明轩推门进来,先是问安,而后便站在一侧没有说话,他知道父亲一定有要事,要不然不会这么晚还在等着自己。
明王爷看了明轩一眼,原来不知不觉他也长大了。对于这个儿子,明王爷可谓是十分称心。自小聪慧懂事,现在长大便越发稳重了。
“明天就是去太学的日子了,你得好好做学问,知道吗?”
“是,儿子知道了。”
“还有,你既是六皇子的伴读,自当照料好六皇子。且不能暴露六皇子身份,要不然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。”
“是,儿子明白。”
明王爷看着自家儿子如此稳妥,心下安慰,想了想,说道,“为父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入仕的事情,纵然世人只道你毫无学识,空有伴读之名。但是,你是什么样的人为父清楚,你只是不想入仕而已。可要是以后六皇子继承大统,难道你也不愿入仕?何不现在就先打点一切,静候佳音?”
明轩无奈一笑,说道,“父亲多虑了,儿子绝不入仕。除非是六皇子将来继承皇位,否则谁也不能劝服我。可是,六皇子虽深受帝宠,可皇上却不会立他为帝,因为皇上是六皇子的父亲而不是父皇。”
对于自家儿子的分析,明王爷觉得在理。
“为父相信你的判断,所以我也不多说什么了。只是希望,你能忠君爱国造福百姓,如此便好。”
“父亲放心,儿子明白。”
“时间也不早了,明天还要一早赶去太学,早点歇息吧。”
“父亲也早点歇息吧。”
从书房出来,明轩却没直接回自己的院落休息,倒是先绕路到厨房吩咐了一番明早该准备的点心。
回到院落的时候,明深看到他身上的雪花,知道自家小王爷肯定又跑了趟厨房。
“小王爷,你怎么就非得自己跑这一趟,难道我们都是摆设?”
明轩回道,“这话都说多少回了,你自己数数。”
“事实如此。”
明轩瞪了他一眼,明深瞬间闭嘴,因为明深知道但凡有关六皇子的事情,自家主子就是一百个不放心。不管什么事情,总得亲自跑一趟才甘心。
况且,六皇子出名的嘴馋,寻常点心一般难以入他口,所以对吃这方面六皇子是出了名的挑剔。
所以,自家小王爷对于替六皇子准备的点心,每次都是亲自吩咐厨房的。即便明深已经跑过一趟,自家小王爷也是要再跑一趟才行。
对此,明深也是见怪不怪了,只是有时候实在也是看不过去所以才说上一下。
自小明深就跟在小王爷身边,他自是知道自家小王爷的某种心思,可是人家六皇子可对他没这份心思。就是想不明白,明明自家小王爷如此不凡,城里那些千金小姐仰慕他的人多了去了,为什么就喜欢个男人?
“明深,你想什么?”
“啊?小王爷你叫我吗?”
明轩郁闷道,“你的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,经常心不在焉。想不明白,当初父亲就把你送到我身边了。更加想不明白,为什么当初我就眼瞎留下你来。”
听到这话,明深一脸不悦道,“小王爷,好歹我也是剑圣的入门弟子,你这样说实在有点对不起你师傅。”
明轩白了他一眼道,“早知道就该把你送走,把无情留在我身边。”
明深不以为然道,“无情师兄剑法武功都是最上乘的,你舍得让他回来跟着你?而不是去跟着六皇子?”
明轩愣了愣,没想到他会这样说,顿了顿,接着道,“那我让无缘和明浅回来,你去代替她们两个照顾师傅吧。”
听到这话,明深一万个不愿意,在明府过得悠闲自在,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回剑圣山庄受虐。
“小王爷,好歹也是同门一场,你就别害我了。最多以后我废话少说,总行了吧?”
明轩扬扬唇,说道,“明天还要早起,回去睡觉吧。”
“主子还没休息,我那能去休息?”
“现在来跟我说主仆有别是吧,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认真?”
明深耸耸肩,说道,“我回去休息了,小王爷一切请自便。”
送走了明深,明轩便自己侍候自己,沐浴更衣收拾妥当之后便上床睡觉了。
然而,躺在床上的明轩一想到宋萌对史君子言听计从的样子,明轩就来气。可是,既不能得罪史君子,也不舍得对宋萌发脾气。所以,明轩只能自己生闷气。
如此一来,便是一夜无眠。
天快亮时,明轩才半睡半醒地假寐了一会。敲门声响起的时候,明轩已经清醒过来。
“进来吧。”
明深推门进来,说道,“王爷今天没有上朝,说是要陪小王爷你去相府。”
明轩眉头一皱,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,也不知道自家父亲又要做出什么事来?
洗漱换衣后,明轩简单地吃几口点心就出门了。
昨夜一晚大雪,今早却已经阳光普照,雪水也开始融化。毕竟已经开春,昨晚的大雪似乎来得有点不寻常。
明轩这样想着,可是却也没有深究,毕竟即便天有异象又与他何干?
“父亲早安。”
明轩向明王爷行了一礼,明王爷点点头应下,说道,“我们过去吧。”
明轩和明王爷一同坐上了马车,两人却是一路无话。
明王爷虽在朝堂百姓间深受拥戴,可是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却是无可奈何。
“父亲是有事情想对我说?”
明王爷愣了愣,没想到竟然被儿子看出来自己的欲言又止。
“明轩,入仕的事情为父知道你不喜欢,倒也罢了。可是,你总得为你自己以后打算打算。”
“父亲想说什么,但说无妨。”
“你已是弱冠,婚姻大事也该考虑考虑了。”
明轩一下子脸色变了,说道,“这事情不急。”
明王爷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,因为他知道明轩一向主意很大,既是他说不急那他便不会考虑,自己多说无益。
明王爷于是便给他说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,以及在太学里需要注意的事情。
明轩一一点头应下那些话,却在自己心里另有计较。父亲虽说,有些人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。但是,对于明轩而言,大家最好是河水不犯井水,要是别人主动出手,他也不介意还手。
马车很快到了相府,明王爷和明轩两人一起进了相府。
丞相夫人张罗着招呼明轩父子,另一边又遣人收拾检查一遍要带的行李。
史君子出来客厅,先向明王爷行礼,明王爷点点头回礼。
明王爷说道,“明轩自小娇纵不懂为人处事,希望四公子可以提点一下。如此一来,也省了我的忧虑。”
史君子看了明轩一眼,然后对明王爷点点头道,“说起来我跟小王爷也是同门师兄弟,要是有什么情况,我也定然提点,请明王爷放心。”
明王爷点点头,笑道,“本王就先谢过四公子了。”
明轩虽是不情不愿,不过父亲在旁倒也先安抚一下父亲,到了太学之后,山高皇帝远父亲也不能奈何自己了!
“明轩,既然你跟四公子同属书圣关门弟子,何不以四公子为尊,情理上也该唤一声,四哥。”
史君子愣了愣,没想到明王爷如此说话,现在这情况明王爷显然是想自己看管着明轩。
一个宋萌他也该头大,还来一个明轩,史君子真是欲哭无泪了!
明轩不情不愿一直没有开口,一旁的丞相夫人笑道,“称呼如何没有关系,重要的是他们在太学要互相扶持。”
话语刚落,宋萌便跑进了客厅,说道,“什么互相扶持?”
看到宋萌,明王爷正想行礼,宋萌却一把扶住明王爷的手臂,说道,“明叔叔别多礼,都是自己人。”
明王爷点头笑道,“六皇子说的对,都是自己人。”
一旁的丞相夫人也道,“在太学里,知道六皇子身份的只有你们两个,所以你们得好好照顾六皇子。既是自己人,史风你身为长兄得好好照顾两个弟弟,明白吗?”
史君子向丞相夫人作揖行礼,回道,“谨遵母亲吩咐。”
一边的明王爷又道,“既是如此,你们就得唤四公子做‘四哥’,明白了吗?一切以四公子的话为准,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该先跟四公子商量,切记自作主张。”
明轩虽不情愿,但还是点头应下了话,宋萌自然也是应下了话。
明王爷又道,“太学那边也已经打点好一切,到时候你们三个就住一个院子,也好照应。”
三人皆是点头应下话,看着时间不早,明王爷便带着三人离开相府,踏上前往太学的路途。
明王爷跟明轩依旧是一辆马车,史君子和宋萌一辆马车,后面还跟着两车的行李,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了。
太学学习期间,如非必要是不允许回家的,所以这行李往往得带够一年的衣物。虽说太学也有统一的衣袍,可是非上课期间倒也可以随意穿着自己的衣物。
太学在京都近郊的一座山上,地势稍高,为的就是远离尘嚣让太学生可以好好用功。
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雪,可今早的太阳却也消融了不少,马车走在路上倒也平稳安全。
可走山路却没那么好走了,马车走得极慢,好不容易才上了山去。
由于地势越来越高的缘故,山上寒气越来越浓,宋萌在马车里就冷得发抖了。
史君子把自己带着的白裘给宋萌披上,并把手暖炉给宋萌握着,然而他还是冷。
史君子虽说自小身体不好,却也没到宋萌那般的地步。宋萌平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,但是却特别畏寒。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,史君子对此有过怀疑,可谁也没有跟他说过原因。
史君子自小在药罐子里泡出来,倒也略懂医术,曾经替宋萌诊脉却见脉象并无异样。史君子虽想深究宋萌的病情,可是却没有任何可以翻阅的资料,后来史君子也不了了之了。
如今,看着宋萌畏寒的情况似乎更是严重,史君子觉得有必要继续弄清楚宋萌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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