柚子皮

幸得识卿桃花面,从此阡陌多暖春。

既见君子,胡云不喜 40

自从那天遇刺的事情发生后,韩寻吧韩世初送回韩家,然后就调遣了一些护卫到韩家。

韩夫人虽奇怪韩世初忽然受伤的事,却也没有多问。若是女儿想要告诉她,自然也是会说的。

韩世初在家休养了一月,待身体好转的时候,已经将近年底,各家店也要做年底的盘查账目。因为休养了一个月,好些事情耽搁起来,韩世初也是心累。

这不,就只能没日没夜地工作,尽量争取早日把账目盘算好。毕竟店里的老掌柜也并不全是京城里的人,年底到了也是要回家去的。

若是盘点工作落后了些,也就耽误了别人,韩世初自然也就只能尽量多做点。

韩世初正算着一盘旧账,门外响起敲门声,韩世初只以为是侍女送来夜宵也就没多想。

“把夜宵放下,回去吧,这里不用侍候了。”

韩世初说这话的时候,头也没抬,却见那侍女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迹象,这才抬头看了一眼。

看到一身夜行衣的韩寻出现在自己书房,韩世初的内心是崩溃的。

虽说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同伴,但是韩世初觉得,他已经不完全是当初那个人了,毕竟人会变的,不是吗?

“殿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?”

韩世初觉得自己该跟他保持距离,毕竟人家身份摆着,自己又是欺君之罪,总不能像以前一样了。

韩寻那天把她送回韩府之后,虽派遣了护卫,但也亲自过来看过她,只是韩世初并不知晓。

因为,韩寻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方式去跟她相处下去。以前的自己与现在的确有些不一样,但是韩寻知道,自己对她的心依然一样。

只是,她似乎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,总让韩寻不得要领不知所措。

韩世初见他不说话,当然也不想说话,就一直站着书桌边。

韩寻回神过来,看到韩世初依旧站着,便道,“你肩上的伤好点了吗?”

韩世初依旧一板一眼,说道,“已经好很多了,谢谢殿下关心。”

韩世初一口一个殿下,韩寻听着实在心烦,却又不舍得对她发脾气,也就忍着不说。

待韩世初回神过来,韩寻已经沉默许久了。韩世初觉得气氛有点玄妙,也就不再说话了。

两人沉默了一会,韩寻便开口了。

“即便如今我的身份有所不同,但你不必在我面前有所改变。”

韩世初没有接话,说道,“时间不早了,殿下请回吧。”

韩寻看了她一眼,没有说话,离开了。

韩世初本以为,自己对他冷淡一些,兴许他也就不会出现了。然而,让韩世初没有想到的是,一连几天,韩寻每天晚上准时出现在韩世初的书房。

韩世初看帐的时候,他也就在一旁坐着,即便什么也不说,反正他是每天晚上都来一次。

韩世初从一开始对他的敬畏,到后面慢慢觉得不在意。毕竟是与自己一起生活过的人,韩世初多少还是不会觉得他会有太大的改变。

韩世初的肩膀伤到,有时候拿东西不大方便,韩寻倒也自觉,什么都替她准备好。

因为韩世初习惯了晚上查账,所以也不喜有旁人在近身侍候,而韩寻却是唯一能在旁边陪着她看账册的人。以前,韩世初也有把账册给他看。只是现在,让他帮忙看账册这事,韩世初实在不敢。

但是,韩寻却又自觉地自己拿着账册看了起来。

于是,这些天,有韩寻帮衬着,韩世初的账册倒也看的比较快。

韩世初每次送走他的时候,总归说一句:明晚不用过来了。

然而,第二晚韩寻依然是我行我素,甚至于有时候还从御书房里带个夜宵给她。

韩世初对吃这方面十分挑剔,当然也从来不会亏待自己。所以,虽说不太希望韩寻出来,却又期待每晚的夜宵。

韩寻看出她的心思,当然是变着花样讨好韩世初。每晚让御书房准备的夜宵定然是下足心思的,要不然如何有理由出入韩府?

韩世初也没去多想韩寻的心思,对待韩寻虽不是以前那般亲密,倒也没至于过分排斥了。

韩寻手里虽拿着书,眼睛却飘到韩世初身上去。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对自家公子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。对于这样的感觉,韩寻也困扰过。可得知真相之后,韩寻觉得自己的心情实在是难以言喻的高兴。

即便是像现在这样,两人虽不说话,但是韩寻却觉得莫名心安。

偶尔,韩世初也抬头看自己一眼,两人对视着却又没有说话。

但是,每次这样的时候,韩世初总会先收起视线来。这样的对视次数多了之后,韩世初觉得越来越不妙。

以前韩世初也总觉得韩寻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情愫,不过自己总没大注意而已。如今,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,而又是这样一个身份。韩世初觉得,自己实在有必要跟他说清楚比较好,省的以后麻烦。

可是,每次韩世初却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才对。

韩世初搁下笔,正苦恼着脑海中的问题。

对面坐着的韩寻看她一脸郁闷,便走到书案前,问道,“想什么?”

韩世初很想跟他实话实说,撇清关系,可是毕竟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人。若是说了狠话,总归有点不忍。

韩世初便摇摇头,把早就熟烂于心的对白收了回去。

“如姨待会就过来替你换药。”

韩世初点点头没应话,两人又是一阵沉默。

不一会,如姨便来了韩府。韩世初受伤的事,她是瞒着韩府所有人的,包括她娘亲。

对外只说,韩世初身体不适在家休养,所以也没去巡视商行。

所以,韩府里还没有人知道她受伤的事情。

所以每隔三天,如姨就会从宫里出来替她换药。

对于这事,韩世初当然也不会拒绝,毕竟她也不想娘亲担忧。

如此一来,这些日子韩世初也见了如姨好几回了。以前,在韩府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就只有娘亲的陪嫁侍女,李妈。后来,李妈回家养老后,照顾韩世初的事情,韩夫人基本都亲自动手。毕竟那样的秘密,那可是大罪。

所以,越少人知道便是越安全。

如姨很快便来了,韩寻退出了卧室,到了外间。

在如姨面前,韩世初觉得自己也越来越放松了,毕竟能有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知道自己,那也是件高兴的事。

如姨基本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,所以韩世初对她也是敬重有加。在她面前自然也有许多话可以直说,于是韩世初便从韩寻的身世故事开口,然后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问了一遍。

如姨对她也不想有所隐瞒,便也一五一十说了出来。

所以,在如姨面前,韩世初觉得比在韩寻面前轻松得多。

“如姨,不如你替我去跟殿下说一下,以后就不用再过来了。况且,我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。”

如姨替她换好药,正把药放回药箱,然后说道,“殿下的性子,小姐也是知道的。以前在韩府便也是说一不二的,如今就更是如此了。他听不进我的话,不如小姐自己去说。”

韩世初郁闷道,“我就是想着往日情分,便不想开这个口。所以才想请如姨你说,毕竟如姨你也是长辈。”

如姨摇摇头说道,“以前在韩府虽也是长辈,如今在宫里我就只是一名婢仆。”

韩世初没想到,如姨居然这么说话,难道韩寻真的已经变了?

韩世初还在神游,如姨又道,“过两天就是殿下生辰,估计他会跟你一起过。可有想好要送点什么?”

韩世初忽然记起,韩寻的生辰的确也就是这几天了,不过往年都是在韩家过的,所以韩世初从来不用刻意记起。如今,韩寻在韩家却已是一个亡人,自然也不会有人提起这事。

韩世初看着如姨,想不明白,为什么她要特意提醒自己这事。

“殿下对小姐什么心思,估计也该想到了吧。所以,若是小姐能做些让殿下开心的事,没准也是好事。”

听着这话,韩世初没来由觉得有点堵心。凭什么自己要去讨好他,即便现在他身份不一样,但是她还是她,韩世初可从来没想过攀什么富贵。反正,她韩家也是富贵了。这些锦上添花的事情,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可有可无的事情而已。

当然,韩世初很清楚知道自己内心,她想要的只是一份平淡的感情。当然,在感情面前,她最看重的却是韩家这个皇商招牌,毕竟那是她爹的心血,也是她这么多年打拼的结果。自然,她完全没想过要放弃。

其实,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,终身不嫁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。

只是这些话她可不敢对娘亲说起来而已,毕竟她对自己也是心有歉疚。但是,就韩世初个人而言,其实她还是很喜欢这样的生活。

成亲可不会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归宿,她见多了那些不幸的女子。所以,对于娘亲给自己这样的一个身份,其实韩世初很乐意接受。

韩世初还在神游,不知道什么时候如姨已经离开了,韩寻却站在房中看着一脸神游的自己。

“在想什么?”

韩寻的话让韩世初骤然回神过来,看着一脸好奇的韩寻,韩世初觉得有点不知所措。

随便编了个理由也就打发过去了,韩寻自然看出她在敷衍,却也没有点破,然后陪她说了会话,也就回宫去了。

韩世初静坐了一会便也就睡去了,只是睡得并不安稳,老早便醒来了。

韩世初往日都是在家吃过早饭便到商行去,只不过这些天因为肩上伤口还没愈合有点不便,所以就待在家里。

这不,觉得伤口好了差不多,韩世初便第一时间往商行去了。

刚巧,韩世初前脚到了商行,沈修文后脚就到了。

许久未见沈修文,韩世初觉得他似乎有点精神不好,似乎比自己这个伤患还严重那么几分。

之前韩沈两家打算合作的事宜,其实也谈得差不多,就是还没真正实施而已。

韩世初知道沈修文这人虽算不得仁义,但是在商言商,韩世初觉得他还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。

于是,韩世初倒也放心把这些事情交给他去负责,韩家便只遣了个管事跟进,韩世初自己完全不沾手。

沈修文知道韩世初倒也是信得过自己,他也私以为同窗一场,既然合作便光明正大,所以也不会在背后弄点什么小动作。

两人商谈了一会之后,韩世初忽然说起了侯三隆的婚事。

沈修文回了几句,也叮嘱着韩世初到时一定有赏光。

韩世初点点头,笑着应下话,看着沈修文脸上笑意似乎有点僵硬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。

两人又谈了一会,沈修文便告辞了。

韩世初觉得沈修文定然有点什么不舒心,却又不好直接询问,故此遣人去查探了一番。

没想到,一会儿功夫便得到了结果。

沈府老爷,也就是沈修文父亲,前几天替他说了一门亲事,听说是官家小姐。说起来,沈家算是高攀。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事,沈修文觉得心情不爽快,所以这才闷闷不乐吧!

韩世初原以为沈家生意出了问题,才想要打探一下,没想到却牵扯出沈府家事。

毕竟是别人家事,韩世初也不说什么,把派遣去查探的人叮嘱一番便遣走了。

韩世初便在商行里坐着,处理这些天积压下来的事情。

商行里多的是管事,所以一般小事自然是管事处理。大事自然也就交给韩世初处理,只是让韩世初没想到的是,就这些天积压下来的大事居然那么多。

韩世初觉得,这当家的工作还真不是一般多。

虽说事情极多,却也不是急事,自然也不急于一时。当然,那些用纸张写好的事情里,最急切的莫过于将军府布匹问题。

韩家已是几代皇商,其中布匹生意便是发家的行当,所以韩家布匹自是比一般商行要好。

于是,五公主婚嫁事宜,很多官家送礼佳品也自当出自韩家。所有,这些天以来,韩家布匹几乎供不应求。

赚钱自然是开心的事,但是韩世初却觉得这样的钱赚起来也不一定开心。

这些天,为了赶货,商行里的织布工人已经加紧时间,白天黑夜也是赶着织布。现在,商行里好些工人都病倒了。

因为这事,韩世初便马上唤来了各家商行管事,商量应对事宜。

在商行处理了一天的事,出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。且又是大雪纷纷,故此韩世初便想着在商行里随便应付一晚上了。

毕竟现在雪下得大,说不定路也过不去,便就不打算回韩府了。于是,韩世初遣人回去告知一番,便打算随意将就一下晚饭,便又打算继续看账册去。

然而,让韩世初没想到的是,韩寻却一身积雪出现在了商行。

韩世初忙把他拉进书房,然后又看了看外面,确认没人看到这才关上门来。

韩世初询问的话还没出口,韩寻便已经利落地从食盒中拿出了一些糕点,边摆放碗筷边道,“估计你也没吃晚饭,先将就着吃点。”

韩世初没有接话,看着他披风上的积雪,估计着是一路走来的。

“为什么过来,雪那么大,从宫里到这边你走了多久?”

韩寻摆好东西,却没回答她的话,只道,“过来吃东西吧。”

韩世初走到桌边,拿起筷子,却发现糕点居然还是热的。韩世初抬头看去,发现韩寻额上居然有细密的汗水。

韩世初看向韩寻的时候,韩寻也正看着她,韩世初瞬间就低下了头,不再说话。

韩世初吃了几块糕点,这又抬头看向了窗外,然后道,“雪似乎又大了些,你还不回去?”

韩寻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,说道,“等你吃完这些,我就回去。”

韩世初却道,“我怎么可能吃完这些,太多了。”

“你中午不是没吃饭,难道不饿?”

“你怎么知道我中午没吃饭?”话一出口,韩世初愣了愣,又道,“你找人监视我?”

“我让人保护你。”

韩世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话,面对韩寻她现在是真不知道怎么对待他才是。

撇开了他的身份问题,以韩寻现在对待她的行为来看,韩世初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。况且,如姨也暗示过。只是,这样的感情韩世初真不敢要,因为她与他本就该只是兄弟朋友,其他关系只会是累赘。

只是,现在韩世初又该怎么去跟他说明这情况呢?

“你不喜欢我派人跟着你?”

韩世初看着他点点头说道,“对,不喜欢,所以请殿下把你的人带走吧。我只是平民百姓,殿下跟我是云泥之别,以后这样的会面也没必要了。请殿下回去吧。”

说我这话,韩世初便转身要去替他开门。

只是韩世初刚刚转过身去,韩寻便一把拉住韩世初的手腕,然后让韩世初面对面地看着他。

“你是不是还喜欢谢洵?”

这个名字一说,韩世初脸色一变,韩寻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。以前他只以为,那是惊世骇俗的感情,所以他多少有点释然。

然而得知她本是女儿身之后,韩寻心中却是难以平复。若是以前,可能韩寻觉得,谢洵的确比自己更胜一筹。

毕竟只除了出身这点,韩寻觉得他比谢洵要好太多了。只是,现在自己的身份明明比他还要高,但是为什么她心里却依然想着谢洵?

“我到底有什么比不过他?”

韩世初看着韩寻一脸的怒气,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。

其实,韩世初从以前就觉得,韩寻一切都很好。不过,自己总归对他是没有其他感情,顶多就是兄妹之情。所以,韩世初觉得自己当真有必要好好跟他说清楚,要不然以后总会伤害到他的。

“韩寻,你很好,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,你并不喜欢我。”

“我把你当哥哥。”

“可是,我却喜欢你,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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